我喜欢这个城市。
刚来的时候正是深秋初冬,只有光秃秃的树枝冷清清的道路。小,人少,安静,整洁。天空很亮很蓝,整个城市却又似乎笼罩着一层薄雾,什么都看不清,包括你一颗心的定向。
就这样带着一颗彷徨的心住下了。那是一间老房子。灰灰的地毯,暗沉沉的家俱,走上去吱呀作响的地板。七八个人同住在一个屋檐下,不敢大声说话,不敢咳嗽,深夜无法入睡也不敢翻身,怕吱喳响的床搅隔壁房客的清梦。
堪培拉很干燥,整个冬天都是暗暗的沉,冷,呼呼的风,没有一滴雨。公车上空调开得很足,坐上去总是想那个有爸爸妈妈的家。住的地方暖气打开,只穿一件毛衣,一觉醒来,嘴唇已裂得生痛,脸上脱了层皮。
人少,大部分很友好,偶尔见到一个人擦肩,对你微笑。说话声音轻轻,含蓄而有修养。就是这样一个安静的城市,狗也会压低声音低哝。寂静的夜晚只有远处汽车声音还有星空闪烁的星星。
圣诞将近的时候,天气渐渐转暖。人们似乎冬眠完毕,城市逐渐热闹起来。温差很大,清晨和深夜仍有刺骨寒意,午后的艳阳却又让人倦怠不想动弹。我常在清晨打工的路上想起妈妈,机场那双含满眼泪依依不舍的眼睛。偶尔会下雨,大雨,短暂,有力量。天暗下来,风刮起来,树也被拔倒。十分钟后,又恢复从前。人人都热爱雨,十分兴奋:“呵,下雨了。”家家的花园都种满玫瑰,或许是英国移民的传统,还有那首忧伤的歌“夏日里最后一朵玫瑰”。大团大团的深红粉红淡黄在阳光下,迷人,美丽。果树很多,结满果实。常在院子外摘下从里探出的苹果,李子,擦擦便吃。如主人在家,会多摘下几个,送给你,对你微笑。生活轻松,节奏慢,阳光很好,没有压力。
大多人胖,肚子上挂着巨型救生圈,许多人全身都挂满。食物中卡路里高,极爱薯片巧克力。身材好的鬼妹却也信手拾来,细长的腿,金黄头发,高挑白晳,大多只有十年美女寿命。二十五岁后日渐变样。鬼妹中的爱情只有十日,开放,直接,敢看你眼睛说爱你。也有情深似海的,只是听说没有亲见。
人与人之间互相信任。超市摄像头如同虚设。进来购物,先拿瓶可乐再拿块巧克力,边吃边买。东西买完,空瓶空包装袋一并付帐。买完后进咖啡店喝杯咖啡,购物车随手一放,与人海聊湖侃,喝完仍可推一满车东西取车回家,并未有遗失。也有许多吸毒者,面目奇特,瘦,眼神迷离,走进超市窃取食物,总能被发现,送进警察局。生活悠闲,却也不肯天天购物,写好购物清单,一周选一日采购。几瓶牛奶,几袋面包,一堆薯片,几块巧克力,是当地人最普通的食物,回家丢进冰箱,便是一周。
爱吃“中国菜”,油炸春卷是首选,中餐馆中食物早已迎合鬼子口味,酱汁多,糖多,十分怪异。爱喝中国茶,开水冲下,放牛奶,放糖,啧啧称赞:“好茶好茶。”
打工的地方很多人很绅士地问我:“你嚎吗。”发不出“徐”的音,总是“秀秀”乱叫。有个老妇人一日自豪地对我说会做中国菜:青菜丢进开水中,捞出,油盐搅拌,最后放进奶酪,“真好吃。”觉得中国人很大胆,敢吃狗吃猫吃鼠吃蛇,吃内脏,吃胎盘。又问我独生子女政策,“生两个会被杀死吧!”没有丝毫要违犯法律的意识。遵纪,守法,在大众场合尤其,打个喷嚏也道歉许久,凌晨三点半也没人闯红灯,彬彬有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