汽车沿着地中海西南岸旅行,从希腊到土耳其。车窗外阳光灿烂,照耀着希腊绵延无尽干荒的原野,银灰色的橄榄林沉默地铺陈在一脉又一脉的山丘上,无穷无尽……
古老而贫穷的希腊犹如美人迟暮:老迈衰微之中,却透出一股不尽的生命力:遍地的古迹、废墟和古城堡,依稀吐着旧日灿烂、繁华、光荣与梦想,今日的希腊,仍透出活力和色彩,摄人魂魄、令人震撼,地老天荒,仍恒古不变——永恒的希腊!
真正的希腊是在那些情节动人的神话、传说中……它的魅力隐藏在地中海上珍珠般罗列的岛屿上,正是为了追寻她的往昔:我来到了世界第一位女诗人萨福的故乡:艾蕾索斯村。
艾蕾索斯村所在的特立尼岛,岛上居民9万人左右,与土耳其隔海相望。
这是临海依山的古老村庄,也是希腊著名的海滨浴场,哪里是女诗人的故居?鲜有人知。2000多年岁月,人世沧桑,传说城外临海的峭壁上有处古堡的废墟,也许在那里可以找到天才而短命的女诗人的遗迹。
萨福曾在岛上创建学校,教授青年女子音乐、诗歌和礼仪。这位世界闻名抒情女诗人最终为爱情而献身:传说她疯狂地迷恋着一个比她年青的男子,但爱情无望,伤心欲绝的女诗人纵身跳下悬崖,让地中海滚滚的波涛将这凄婉爱情悲剧深深埋葬。
村庄不远处有个古城堡,在石山临海处,当地人们告诉我:也许它就是诗人的故居。
沿着小路弯弯曲地盘上山头,一座孤零的城堡灰苍沉默地兀立着,顶着萧冷的海风、灰沉沉的天幕,一付睥睨姿态,一面是高耸的绝岩;另一面是无止无垠的地中海。我沉默地寻找诗人遗迹,千年的荣败兴衰,只剩残垣断壁,风流美艳、旷世才情,如今己烟消云散。只有这无边荒草萋萋,风中狂舞的荆棘野花,漫山遍野、如火如荼,天风海涛低语,诉说往昔的故事。
站在临海的峭壁,脚下是一方无边的白浪,山海苍茫,我迎风而立,被遗忘在这个完全不着边际的世界荒角里,一只苍鹰盘旋在悬崖峭壁之下,平添一份远古的傲意。
悬崖
下是可爱的海滩,海水在这个凹进的迷人海湾里喃喃低语轻抚海岸,海滩上全是渡海来的游客,横七竖八地躺着,露出各种形态各种色彩的身体:雪白的、古铜色的,赤裸裸、油亮亮的,来自四海各地的人,尽情享受希腊的阳天碧水。
我信步而去。在令人目弦的波光水影中,忽然看到一个老人,他坐在突起的大岩石上,面对大海、喧闹的人群沉思默想,身旁一头小毛驴在艳阳下懒洋洋地,似睡非睡。他们好似海景的一部份,我向他走去。
果然他是带客旅游的脚夫,早就听说许多希腊人出行骑着毛驴。老人很朴实,我们谈妥了:只要几美元他便可带我游历此岛。
沿着窄小的山路,造访希腊小山村,这里才是真实的希腊!沿途的确有许多骑着毛驴的人,他们高坐在驴背上,向我们招手道安,老人说来此地的中国游客非常少,偶尔有台湾、新加坡来的华人。
满山满谷的橄榄林令我忆起中国故乡闽江两岸,那层层垒垒的橄榄树……似乎历历在目,遥远而又亲切。
眼前是一片拥挤的白色方顶房屋:村庄是沿着山坡修建的,占据着整个山谷并延伸到小山上,四围的群山俯视着,它们静静地沐浴在阳光中,上上下下数不清的石阶和拐不完的小巷。这无数弯曲的小巷夹在窄小破败的泥屋石房之间,它们忽而又消失在密集的建筑物遂道之中。这些小石屋清一色雪白:雪白墙壁、蓝色门窗,在碧海蓝天艳阳下亮丽鲜活、白得耀眼。
这些蜿蜒的小街巷里
:有步行的男人、裹着黑披巾的女人、还有卡嗒卡嗒慢吞吞行走的小毛驴,驮着东西擦墙而过。在这里有各种轻微的声响:教堂里单调的诵读声、工匠们敲击声、孩子们欢笑声会穿过院墙飘入耳中。透过低矮的院墙,可以看到在密密的葡萄架下,坐着三俩个身着黑衣纺纱的希腊女人,轻笑低语,细细的纺锤在她们灵活的手指下转呀转的。孩子们在门口石阶上玩耍嘻笑,工匠门在窄矮的屋檐下借着天光做活。小教堂顶着小白十字架,安祥地伫立在秋阳之中,叮咚的钟声缓缓响起,在宁静的小村里回响飘荡,消失在无风的晴空中……游人仿佛可以触摸到他们世世代代所过着的清平简纯的生活。
在这些古老贫穷的乡村巷阶迂回之间,处处都可发现可爱的景致、迷人的风韵;仿佛浆洗过的小白屋凹凹凸凸地连着,木栅栏、小阳台上坠着紫红的九重葛、飞舞着嫩绿的柳叶,家家庭院里茂盛的葡萄。
走在泻满阳光的狭窄的小街上、小巷里,曲曲弯弯、上上下下,有时只容得一人擦墙而过,担心自己迷失在其中,忽而一拐弯,小楼小店又突然出现眼前,从每一条弯曲的街巷迎风走去,最后都走向海边。
终于,我走倦了,告别了希腊老人和他驯良的毛驴,我在海湾边露天酒吧雪白的椅子上坐了下来,喝着沁人心脾的冰冻果汁,贪婪地欣赏美景:一大孤湾的绿水远远地柔柔地转来,又转了去,暮色正开始漫上脚边,近晚的海风一阵紧一阵,地中海潮声细细碎碎,对岸土耳其城廓在夕阳中依稀可见,晚风中断断续续地飘来了富有风情的希腊音乐……